意大利罗马俯瞰图。为保持古城区历史原貌，罗马把高架“挡”在古城门外，只让地铁在地下隐蔽地穿行。
江南古镇水乡在过度开发中“喘息”，厦门鼓浪屿被烧烤“烟熏雾缭”，梁思成故居遭“维修性拆除”……在城市化进程中，有多少历史文化遗迹就这样瓦解在推土机前，淹没在商业化的浪潮中。
城市，不仅是我们的栖居之所、发展之地，它还承载着共同的历史记忆。当传统遭遇现代来袭，如何平衡新与旧、快与慢，考验着每一座城市的智慧。在城市化道路上，已然先行的欧洲人或许留下了启迪后人的足迹。
在布鲁塞尔开车，最讨厌的就是窄街上的碎石路，让汽车上下起伏如行舟一般，车速稍快带来的噪音让人担心轮胎爆掉。向布鲁塞尔的友人抱怨：如今鲜有马车上路，为何不换上平整的柏油路？得到的答复是，我们已经受到足够多的教训。
友人所说的教训发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布鲁塞尔刚经历了世博会，又逢欧盟前身欧共体的总部前来“定居”，骤增的人口、政治商业活动促使城市大兴土木。窄窄的碎石路被宽阔平坦的柏油路取代，公园下面开挖隧道，地铁线在城市体内穿梭。由于没有统一规划，很多开发商瞅准机会疯狂买地盖楼，就算是百年古迹也被无情拆除。
一时之间，反对声此起彼伏。拆除“民众之家”更是让抗议声达到了顶点。这是比利时伟大建筑师维克多·奥塔的设计作品之一，建筑在1899年完成，因其对砖、玻璃和钢铁实验性地组合而被视为现代建筑的范例。但是，建筑在1965年还是被无情拆除。如今，一座平淡无奇的高楼站在旧址上。建筑师们创造了一个名词 “布鲁塞尔化”（brus－selization），用来讽刺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不受任何控制无序发展。
“布鲁塞尔化”并非孤例，最早进行工业革命的欧洲早早掀起城镇化浪潮。而上世纪60年代属于欧美战后经济最为繁荣的时期，有“黄金年代”之称，欧洲多国加速城镇化让许多古迹面临灭顶之灾，新建的现代主义建筑极大影响城市的历史风貌。
自上世纪90年代起，比利时开始立法赋予地方政府权力，可以驳回拆除古迹的申请。比利时全国现有超过6万个历史建筑和街区被国家登记造册，风格、地址、状态、新的保护与修复计划都被一一记录。现在，布鲁塞尔的历史街区中，较少出现大规模的现代建筑项目，即便是一些小型项目也要注重在体量、颜色、材质上与历史风貌相协调。
而如今，伦敦、巴黎、柏林，欧洲许多大城市都是现代、繁华、时尚的代名词，但这些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城市也都有它很“念旧”的一面。
虽然已从一个王朝都城出落成一座国际大都市，但法国巴黎老城基本还是十九世纪中叶形成时的样貌。
一方面有赖于巴黎政府的合理规划，通过建设卫星城分流人口、缓解老城压力；古迹周围500米内的区域被立法划为保护区，变动或新建任何建筑，都要经过严格审批。另一方面，民意往往成为古建筑的“守护神”。1961年，法国铁路公司想把建于1898年的巴黎奥赛火车站拆除，在原址上建豪华酒店。但该计划遭到公众极力反对，最后奥赛火车站被改建成“欧洲最美的博物馆”。
意大利的历史名城更是不胜枚举，所以意大利法律也格外“关照”古迹。很多古城不允许建高层建筑，一般都是3到5层古典艺术雕刻建筑，就连屋顶瓦片颜色也被规定为红色，因为红瓦是意大利古城的经典建筑风格。德国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圣米歇尔大教堂等五个大教堂高耸的塔尖是汉堡古城一景，德国《联邦建筑法》规定市内所有建筑的高度必须低于这五座教堂的尖塔，以此保护美丽的天际线。
刚刚被加封全球首座“世界文化遗产城市”的布拉格，对古迹的保护更是细致到了门牌号。除了标注现代城市街区门牌号外，布拉格甚至保留了古代用以标示主人家从事何种职业或有何喜好的象形图案式门牌。
更“极端”的保护做法则是直接以冻结的方式“封存”古城。比利时中世纪小城布鲁日至今古韵盎然：数世纪前的建筑沿河而立，蜿蜒曲折的鹅卵石街道串起石桥、石屋、教堂，观光马车轧着石街缓缓前行……
大城小镇，不是个个都能成为冻结在中世纪的布鲁日，更多的历史遗迹恰恰是“活”在当下、“活”在现代人的衣食住行中才越加富有生机。正如国际古迹保存纲领《威尼斯》所说的，“为社会公用目的使用古迹永远利于保护。 ”
鲁汶市是比利时一座古老的小城，也是一座著名的大学城，鲁汶市的比更霍夫社区原是中世纪天主教修道院，鲁汶大学在其破败前将其买下作为校产并进行整体性修复。在造型色彩上不改变老建筑的外观，而内部却引入了现代化的水电设备，如今成了研究生和访问学者的宿舍区。奥地利的萨尔茨堡要塞始建于1077年，如今不但是旅游景点，每天还有音乐会在城堡里上演；利物浦市的原茶叶加工厂也被改造成公寓和办公楼。
保护历史文化遗迹确是一种责任，但现实问题是，没有“钱”也很难扛起这个担子。如何让保护自然景观和古迹更具可持续性，英国可谓未雨绸缪，早在1895年就创建了慈善机构“国家信托”，通过收取会费、捐赠、遗赠以及各种经营收入来筹措资金。水城威尼斯还有更绝的一招，政府允许大公司租用老建筑的外墙悬挂广告，但所得收入只能用于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维修和利用。
布鲁塞尔街上，并存的柏油路和碎石路仿佛在默默地昭告人们，一座城市的生长，为了 “现代便捷”而简单粗暴地“除旧布新”，结果可能既丢失了城市的形态，更丢失了它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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